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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亚洲第一大河——长江沿线驻扎着星罗棋布的部队,原枞阳油料仓库便是其中之一。尽管单位在军改中土崩瓦解,但是,每每回忆曾经的往事,既有解气后的大快人心,又有尴尬后的莞尔一笑。
一
我走马上任该仓库主官是2009年3月,正值建国60周年,全军上下草木皆兵,从严管控。一天早晨,外面下着大雨,一个老百姓旁若无人地推开了营房大门。我警觉起来,一边批评哨兵警惕性不高,一边盘问他的目的?他来了一句:“你算什么?”随即,我们发生口角。一名战士闻讯纷纷赶了过来,把他撵走了。后来便知,他是横行霸道的附近村里的小队长。丢了颜面,他心生记恨,回家后用自己的脏鞋在裤裆前面糊个泥巴印子,栽赃嫁祸于战士,然后还把80多岁的母亲背过来扔到部队门口哭天喊地。
一天,他见仓库会计一人外出理发,迅急纠集全家人团团围住找茬生事。这时,通信员报告说,会计被小队长一家打了。战士远离亲人,为国奉献,遭人欺负,岂有此理?我头脑一转,决定布置一个“口袋阵”,请君入瓮。我让通信员把会计叫回来,预料他们定会穷追猛打,果不其然,小队长一家子冲了进来,关门打狗的理由成立了,我示意战士以私闯军营为由打得他儿子口吐鲜血,跪地不起。临放他出门之际,他儿子强装逞能,用擦着血渍的手指着一名战士叫嚣道:“要不要明天我专门找几个人陪你练练。”战士满身豪气,满是血性地回应道:“没问题,随时等你来。”
展开剩余77%这一纠纷,特别是小队长被战士们摁在地上摩擦的消息不胫而走。
几日后,我在村子了解民情,一位女老师灵魂式的追问我是哪个单位的、干什么的?“我是后面部队的。”我话音刚落,她来了精神,“听说这个部队来了个江苏干部很厉害,把我们小队长给打了。”我说:“就是我。”她看了我一眼,快言快语:“打得好!”看我不解其中之意,她语气中带着愤慨:“他以家族人多势众,整天欺男霸女。”听到这些话,我心里踏实了。为民除害,岂有不受百姓拥护之理?
二
一只名叫“麻烦”的狗在仓库与干部战士朝夕相处长达十多载,战士们与它结下了深厚的情义。
“麻烦”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土狗,结缘于一次野营拉练。时值晌午,烈日烘烤着大地,拉练过半时,战士们筋疲力尽,一个个躺在背囊上准备小憩。这时,一只瘦骨嶙峋、黄白相间的小狗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,对着大家汪汪汪地叫。一个脾气暴躁的士兵站起来狠狠踢了它一脚,“麻烦”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,双眼愤怒地喷出火焰,呆呆地瞪着这位战士。天干物燥,它是渴了,战士扬一扬水壶,它立即仰起脖子……就这样半喝半撒,水壶里的水消耗了大半。部队再次出发,它也成了队伍中的一员。
起初,干部战士不知怎么喊它,便随便给它起名叫“麻烦”。
来到营区,“麻烦”依旧顽劣,先是抢单位军犬的伙食和“卧铺”,再咬战士的鞋袜,晚上有个风吹草动就乱叫,吵得人睡不着觉,真的成了单位的一个“麻烦”。
“麻烦”性格坚毅,有神勇之气。一年冬天,营区周边山上因村民祭祖烧纸、燃放鞭炮,引发山火。如果不能及时扑灭,任由火势蔓延,必然引爆建在山脚的油库,后果不堪设想。
警报响起,闻令而动。干部战士穿戴好消防装备就往山上冲,开始了地毯式灭火。经过三个多小时奋战,火势终于被控制住。就在大家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,忽然,一道火苗顺着一片枯草从两块山石中间嗖嗖地往人群后面蹿,万一是火苗蹿到围墙边,势必会点燃树枝和藤蔓,那么附近的村民、油库生命财产必然受到威胁……战士小范一看形势不对急着往下冲,“麻烦”也跟着他的脚步前往,谁知一个踉跄,小范被一块石头绊倒,重重摔在地上,再也挣扎不起来。
战友的吼声在小范耳边萦绕,大家都在急忙往下冲,可是太远了,来不及了。眼看火苗就要蹿到围墙边,小范痛恨自己大意,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钻链子。这时“麻烦”来到他身边,小范指着前方的火苗,叫道,“快去!快去!‘麻烦’,扑灭它!”“麻烦”即刻向火舌冲去,不停地在火焰上翻滚。当火被扑灭后,“麻烦”已毛发脱落,伤痕累累。
一战成名,“麻烦”成了人人称赞的英雄。
那天,干部战士准备会餐,一个战士专门打来红纸,做了一朵大红花佩戴在狗的胸前,“麻烦”张着嘴,仿佛笑得无比开心。
三
仓库住在村里,油料都储存在一侧温湿度适宜的山洞里,所有进出油料都是通过输油管线抵达长江上的油轮,这种天然防护条件非常难得。
除了抓好训练,安全防范是油库头等大事,容不得一点大意。一旦发生意外,方圆几公里的建筑物都会犁为平地。一年四季,无论是晴天还雪天,干部战士每天都要风雨无阻坚持巡逻执勤。
一天,东方已经放亮,部队集合出操,大家发现只有张干事没来。闻鸡起舞这是军人的基本要求。领导立即派人去叫,只见张干事宿舍的门虚掩着,战士就走了进去,此时,张干事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,全然不知有人进了房间。战士以为他生病了,一摸头,一掀被,只见张干事一只脚光着,另一只脚穿着鞋子。这咋回事呢?
就在前一天晚上,张干事和另一名干部担任查岗任务,恰巧这名干部闹肚子,刚刚陪同外地同学喝完酒的张干事醉意上头,环境这么熟悉,他不等那个“拉稀货”了,独自一人着急慌忙地上山,想抓紧时间查完了早点回来休息。
那天,伸手不见五指。张干事迷迷糊糊往前走着,一会儿,脚下好像踢了一个木头似的东西,发出“咚”的声响,待他揉揉朦胧的双眼定神一看,妈呀,原来是两口阴森森的棺材。山区土地金贵,为了给死者安放灵魂,附近村里的人家办丧事,都是事先把装有死人的棺材拉到山下,等到第二天早晨再抬到山上埋葬。黑漆漆的棺材在黑暗的山洞旁边无法看清。张干事吓得灵魂出窍,掉头就往回跑,上气不接下气,面无血色,舌头僵硬,两腿筛糠,一言不发,只知道打哑语,头发如刺猬竖立,怎么呼唤他的名字头也不回,鞋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一只。
此时,他的大脑里全是这几年在山上看到的一个个如木乃伊的尸骨。至于自己是深一脚浅一脚走回来的,还是跌跌撞撞爬回来的,已经无从记起。
从此,酒壮英雄胆成了一句笑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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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于:江苏省